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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玄宗《經鄒魯祭孔子而歎之》原文譯文及賞析
唐玄宗
夫子何為者,棲棲一代中。
地猶鄹氏邑,宅即魯王宮。
歎鳳嗟身否,傷麟怨道窮。
今看兩楹奠,當與夢時同。
【韻譯】
孔老夫子一身奔波,究竟有何所求?忙忙碌碌周遊列國,疾惡鄙陋世俗。
先聖誕生於鄒氏邑,後來遷居曲阜;這宅院魯王原想毀它,而擴建宮府。
孔子曾經歎息:鳳凰不至生不逢時;見麒麟他傷心哭說,我已窮途末路!
而今到此,瞻仰兩楹間對他的祭奠;與他當年夢見坐享其間,並無不殊。
【賞析】
這首詩是李隆基尚為太子時所作。
開元十三年(公元725年),作為太子的他到泰山行封禪大禮,封禪之後,赴曲阜,拜孔廟,有感而發,遂寫了這首詩,以此表白自己勤政治國的志向。
開元二十七(公元739年),即位後的唐玄宗封謚孔子為文宣王,並塑其弟子「十哲」坐像,配祭於孔廟,尊孔崇儒。
這一詩一謚,足以說明唐玄宗對孔子的敬重與崇敬。
作者著筆於「歎」「嗟」「傷」「怨」,寫出了對己對孔子雖「歎」實「贊」之情,立意集於以「歎」代「贊」,既表達了自己對孔子一生鬱鬱不得志的歎息之情,又讚揚了孔子「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」的超凡脫俗的用世精神,發人深剩
該詩用典極多,首聯「夫子何為者?棲棲一代中」即出自《論語·憲問》。
「微生畝問孔子曰:『丘何為是棲棲者歟?無乃為佞乎?』孔子曰:『非敢為佞,疾固也。
』」此句本是孔子的憤懣之言,孔子自稱忙忙碌碌,並非逞口舌之長,只是痛恨世人頑固不化,才著書立說,教化世人。
詩人化用此典故,抒發了自己的無限感慨,像孔子這樣的大聖人,雖終其一生於諸侯之間,勞碌不停,但最終也未能實現自己的理想,這是何其悲哀的一件事啊!詩人的同情之心,一覽無餘。
另一方面,孔子一生奔波勞苦,為的卻是天下的蒼生,雖屢遭誤解,仍孜孜以求,這又是何等可敬!因此這一句詩便高度概括了孔子一生的功績和高貴品質,也表達了作者對孔子的景仰和欽服。
頷聯承接上句,依舊是引用典故,讚歎了孔子的舊居,孔安國《尚書序》載:「魯恭王壞孔子舊宅,以廣其居,升堂聞金石絲竹之一聲 ,乃不壞宅。」
寫帝王諸侯想要擴建宮殿,也不敢妄動孔子的故居。
表明孔子的功績即便貴為王侯也望塵莫及,旨在高度評價孔子的尊崇地位。
這裡詩人借用此典故以孔子的舊邑故居因為其主人的威望,得以保存至今日,意在側面說明孔子受後世萬民的敬仰,故居尚且如此,何況孔子本人。
含蓄、婉轉地表達了自己對孔子的敬重之情。
同時,在這裡,詩人委婉地把帝王舉止和孔子功績結合起來,暗示讀者自己也希望入孔子般,承載萬民興衰於雙肩。
頸聯是孔子的自傷之詞,也是借用典故,借孔子自歎命運不濟,生不逢時,政治理想難以實現,真實再現了孔子當年孤寂,淒涼的心境。
《論語·子罕》中載:「子曰:『鳳鳥不至,河不出圖,吾已矣夫!」傳說鳳凰現身,河洛圖出,是象徵聖王出世的瑞兆,然而孔子生逢春秋亂世,刀兵四起。
諸侯們只關心自己的領土、霸權、兵力,哪有什麼肯行仁義的聖王,因此孔子自歎儒學之道沒有用武之地,而自己這些致力於推行德政的人也如那只被愚人獵捕的麒麟一般,早晚要被這個窮兵黜武的時代所絞殺。
「嗟身否」感懷身世,「傷麟怨」則歎息王道難行。
這些都足以喚起了人們對孔子的深深同情和深切的感慨。
也表明作者決意推行仁政,以告慰孔子泉下亡靈。
詩的尾聯既是孔子昨日的夢想,也是今日的現實,當然也可以理解為作者一直都有拜祭孔子靈位的夢想,今日終得實現。
「兩楹奠」出自《禮記·檀弓上》,本表示出祭奠禮儀的隆重與莊嚴,用於此,更意為後世對孔子的萬分敬重,末句「與夢時同」又完全符合孔子生前夢見自己死後,靈柩停放在兩楹之間的夢境。
孔子不求生前得到大家的認同,只希望在自己死後,儒學能夠得到弘揚,王道能夠被人主推行,而今夢想成真,也算是對孔子輾轉一生的彌補吧。
詩人舉目仰望,孔子的塑像正端坐在殿堂前的兩楹之間,受人祭拜。
作者滿懷慰藉之情,祭拜於孔子的靈前,不論是歎惜、感傷,還是哀怨都深深地融入到了對孔子的「贊」中,以「與夢同」表達了自己對孔子夢想終於實現的欣慰之情,也表達了詩人對孔子的「明之其不可為而為之」這一用世精神終被廣大人民所接受的肯定。
這首詩追述了孔子一生鬱鬱不得志的悲慘遭遇,反映了孔子令人悲歎的命運。
為實現「鬱鬱乎文哉」的理想社會,孔子一生碌碌奔波,結果卻無處安身,甚至被困陳蔡,險些喪命。
但孔子始終沒有背叛自己的道德信仰。
哪怕明知鳳圖難出,王道難行,哪怕明知自己必將如麒麟般慘遭捕殺,也要堅守道德的崇高,只為將來自己的仁義思想能夠大行於天下,為蒼生謀福,也就在所不惜。
既表達了自己對孔子的深切同情,又讚美和褒揚了孔子。
結合史料可知,唐玄宗對儒學確實非常推崇,因而他對這位儒學創始人的感情也是真實而深摯的。
正是因為作者能把自己的崇敬融入到孔子的深致悼念中,才使得這首詩讀來深切質樸,令人信服。
就藝術形式來看,這首詩句句用典頗有堆砌典故之嫌,且詩語質樸無華,在遣詞造句上也並無推陳出新之處,算不上是上乘之作,但該詩所反映出的思想和胸襟在歷代帝王之作中並不多見。
這一點是值得肯定的。
另外,悼念孔子所選擇的視角十分準確也是一大成功之處。
清代的沈德潛評價此詩:「孔子之道,從何處讚歎?故只就不遇立言,此即運意高處。」
這一評價正好說明此詩命意構思,嚴正得體。
比及一般的詠歎之詩,頗顯境界之大,立意之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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