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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愈《送高陽齊皞下第序》原文及翻譯
【原文】
古之所謂公無私者,其取捨進退無擇於親疏遠邇,惟其宜可焉。
其下之視上也,亦惟視其舉黜之當否,不以親疏遠邇疑乎其上之人。
故上之人行志擇誼,坦乎其無憂於下也,下之人克己慎行,確乎其無惑於上也,是故為君不勞,而為臣甚易:見一善焉,可得詳而舉也,見一不善焉,可得明而去也。
及道之衰,上下一交一 疑,於是乎舉仇、舉子之事載之傳中而稱美之,而謂之忠。
見一善焉,若親與邇,不敢舉也;見一不善焉,若疏與遠,不敢去也。
眾之所同好焉,矯而黜之乃公也;眾之所同惡焉,激而舉之乃忠也,於是乎有違心之行,有怫志之言,有內愧之名,若然者,俗所謂良有司也。
膚受之訴不行於君,巧言之誣不起於人矣,嗚呼!今之君天下者,不亦勞乎!為有司者,不亦難乎!為人向道者,不亦勤乎!是故端居而念焉,非君人者之過也,則曰有司焉,則非有司之過也;則曰今舉天下人焉,則非今舉天下人之過也,蓋其漸有因,其本有根,生於私其親,成於私其身。
以己之不直,而謂人皆然。
其植之也固久,其除之也實難,非百年必世,不可得而化也,非知命不惑,不可得而改也。
已矣乎,其終能復古乎!
若高一陽一齊生者,其起予者乎?齊生之兄,為時名相,出藩於南,朝之碩臣皆其舊一交一 。
齊生舉進士,有司用是連枉齊生,齊生不以雲,乃曰:「我之未至也,有司其枉我哉?吾將利吾器而俟其時耳。」
抱負其業,東歸於家。
吾觀於人,有不得志則非其上者眾矣,亦莫計其身之短長也。
若齊生者,既至矣,而曰「我未也」不以閔於有司,其不亦鮮乎哉!吾用是知齊生後日誠良有司也,能復古者也,公無私者也,知命不惑者也。
【譯文】
古代所說的公而無私的人,他選娶捨棄、舉薦、辭退官員,不把親疏遠近作為選擇的標準,只要他適合就可以了。
那些下屬看待上司,也只看他薦舉與罷黜(人員)是否得當,不因(此人)與上司關係的親疏遠近對上司產生懷疑。
所以上司選擇合理的標準實施自己的想法,內心坦蕩不用擔心下屬猜疑;下面的人員約束自己謹慎行事,對上司確信無疑。
所以,做君主的不用辛勞,做臣子的非常容易:看見一個適合的人(擅長此事的人),能夠詳細瞭解後加以舉薦;看見一個不適合的人(不擅長此事的人),能夠弄清楚後就不任用他。
等到道義衰微的時候,上司與下屬互相猜疑。
在這種情況下,舉薦仇人、舉薦兒子的事情,(只能)被記載在書傳中被稱道讚美,稱之為忠。
看見一個適合的人,如果此人是自己的親戚或者和自己關係很近,也不敢推薦了;看見一個不好的人,如果此人不是自己的親戚或與自己關係疏遠,也不敢不用了。
大家共同喜歡的人,(如果他做得不對),矯正他的行為並不用他才顯得自己公正;大家共同討厭的人,要激勵他並且舉薦他才顯得自己忠誠。
在這種情況下就會有違背自己內心的行為,有違反心意的言語,有讓內心慚愧的名聲。
像這樣的人,是世俗所說的好官。
唉!現在統治天下之人,不也很辛勞嗎!做官的人,不也很艱難嗎!做仰慕道義的人,不也很勞累嗎!因此坐下來好好地想一想這種情況,不是主宰天下的人的過錯;如果說是做官的人(的過錯),那麼也不是他們的過錯;如果說是當今全天下人(的過錯),那麼也不是全天下人的過錯。
因為它的發展是有原因的,它的來源是有根源的,產生於對自己親人的偏愛,形成於對自身的偏愛。
因自己不正直,就認為別人都這樣。
這種思想的確立原本長久,想根除它實在困難,不用一百年也必定得三十年,是不能成功改變的;不能做到瞭解生命與自然的規律、不迷惑,是不能成功改正的。
算了吧,難道最終還能復興古道嗎!
像高一陽一的齊生,他難道不能啟迪我們嗎?齊生的兄長,是當時有名的丞相,到南方出任地方官了,朝廷中的重臣都是他的老朋友。
齊生在考進士的時候,官員因為這個原因多次委屈齊生(不錄取他),齊生不這樣認為,竟然說:「我的學問還沒有達到,官員怎麼會委屈我?我將一精一進我的學業來等待時機吧。」
他對自己的學業有遠大志向,東歸還家。
我觀察當時的人,有不得志就怪罪上司的人是很多的,卻不考慮自身的不足。
像齊生,已經達到標準了,卻說:「我還沒有達到標準。」
他不因為自己受委屈而向有司博取同情,這不也太少見了嗎!我因此知道齊生今後一定是個好官,是能夠復興古道的人,是大公無私的人,是瞭解生命與自然的規律、不迷惑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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