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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頤《上谷郡君家傳》原文和翻譯
程頤
上谷郡君家傳
程頤
【原文】
先妣夫人姓候氏,太原盂縣人,行第二。
世河東大姓。
祖暠,當五代之亂,以武勇聞。
父道濟,始以儒學中科第,為潤州丹徒縣令,增尚書比部員外郎。
夫人幼而聰悟過人,女紅之事,無所不能,好讀書史,博知古今。
年十九,歸於我公。
事姑舅以孝謹稱。
與先公相待如賓客。
德客之盛,內外親戚無不敬愛。
先公賴其內勘,禮敬尤至,夫人謙順自牧,雖小事未嘗專,必稟而後行。
從叔幼孤,夫人存視,常均己子。
治家有法,不嚴而整。
不喜笞撲一奴一婢,視小臧獲如兒女。
諸子或加呵責,必戒之曰:「貴賤雖殊,人則一也。」
道路遺棄小兒,屢收養之。
好為藥餌,以濟病者。
先公凡有所怒,必為主寬解。
唯諸兒有過,則不掩也。
常曰:「予之所以不肖者,由母蔽其過而父不知也。」
夫人生子六人,所存惟二,其慈愛可謂至矣。
然於教之之道,不少假也。
故頤兄弟平生於飲食衣服無所擇,不能惡言罵人,非性然也,教之使然也。
先公罷尉廬陵,赴調,寓居歷一陽一。
會叔父亦解椽,比陵,聚口甚眾,儲備不足。
夫人經營轉易,得不困乏。
夫人安於貧約,服用儉素。
觀親族間紛華相尚,如無所見。
少女方數歲,忽失所在,乳姥輩悲泣叫號。
夫人罵止之,曰:「在,當求得,苟亡失矣,汝如是,將何為?」
頤兄弟幼時,夫人勉之讀書,因書線貼上,曰:「我惜勤讀書兒。」
又並書二行,曰:「殿前及第程延壽。」
先兄幼時名也。
次曰:「處士。」
及先兄登第,頤以不才罷應舉,方知夫人知之於童稚中矣。
寶藏手澤.使後世子孫知夫人之一精一鑒。
夫人自少多病,從先公官嶺外,偶迎涼露寢,遂中瘴厲。
及北歸,道中疾革。
召醫視脈,曰,可治。
謂二子曰:「紿爾也。」
未終前一日,命頤曰:「今日百五,為我祀父母,明年不復祀矣。」
壬辰二月二十八日終於一江一 寧,享年四十九。
始封壽安縣君,追封上谷郡君。
(選自《二程文選譯》,有刪節》
【譯文】
先母姓侯,太原盂縣人,排行第二。
世代都是河東的大姓。
祖父侯篙在五代亂世時,憑借威武勇猛聞名。
父親侯道濟,開始憑借儒學在科舉考試中被錄取,任潤州丹徒縣令,贈封尚書比部員外郎。
夫人幼小的時候就聰明過人,女工這類事情,沒有不會的,喜歡讀書,能廣泛瞭解古今的事情。
十九歲時,嫁給了我的父親。
服侍公婆以孝順謹慎著稱。
和先父相敬如賓。
品德、儀容非常美好,內外親戚沒有不敬愛她的。
先父依賴夫人持家,對夫人特別敬重,但夫人謙遜一溫一 是非曲直,注重自我修養(自我約束),即即是小事,也從不專斷,一定稟告父親後才去做。
堂叔很小時就成了孤兒,夫人撫養照顧他,常常同對待自己的兒子一樣。
她治家有方,不嚴厲而上下做事有條理。
她不喜歡鞭打一奴一婢,把小家一奴一看作自己的兒女一樣看待。
兒子們有時呵斥他們,夫人總是告誡他們說:「貴賤雖然不同,但同樣是人。」
路上遇到有被遺棄的小孩,夫人多次收養他們。
夫人喜歡製作藥物,用來救濟病人。
先父凡是生氣的時候,夫人總是為他寬解。
只是兒子們有過錯,她卻不加以掩飾。
她常說:「兒子不成器的原因,是做母親的掩蓋他的過錯,致使做父親的不知道。」
夫人有六個兒子,活下來的只有兩個,對他們的慈愛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了。
但在對他們的教育方法上,卻一點也不寬容。
因此我們兄弟倆平生對衣食不加挑剔,不會用凶狠的話罵人,不是本性就這樣,而是夫人的教育使我們這樣的。
先父解除廬陵縣尉職務,前去接受新任命,寄居在歷一陽一。
恰逢叔父也解除了毗陵屬官的職務,居住在一起的人口很多,家中儲備不足。
夫人經營處置,輾轉變換,使得衣食不致於缺乏。
夫人安於貧窮簡樸的生活,衣服器用節儉樸素。
看到親族之間競相崇尚奢華,就像沒看見一樣。
小女兒剛幾歲的時候,忽然走失,乳母們悲痛哭泣,大呼小叫。
夫人斥罵並阻止她們,說:「如果在(沒立丟失),自然能找到,如果確實丟了,你們像這樣,將有什麼用呢?
我們兄弟幼小的時候,夫人鼓勵我們讀書,便在線貼上寫道:「我愛勤奮讀書的孩子。」
又並排寫了兩行字,一行寫「殿前及第程延壽」,(程延壽)是先兄小時候的名字。
一行寫「處士」。
等到先兄考上進士,我自己因為沒有才能放棄參加科舉考試,這才知道夫人在我們幼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們的才能了。
(我們)珍藏夫人的手跡,讓子孫知道夫人有著高明的識別力。
夫人從小多病,跟隨先父在嶺南做官時,偶然因為乘涼露天睡覺,於是染上了瘴癘。
到返回北方的時候,在路上病情加重,叫來醫生把脈,醫生說可以治好。
夫人對他的兩個兒子說:「(這是)騙你們的。」
臨終前一天,吩咐我說:「今天是寒食節,你替我祭祀父母,我明年不能再祭他們了。」
壬辰年二月二十八日在一江一 寧去世,享年四十九歲。
開始封為壽安縣君,後來追封上谷郡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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